一场律师、会计师和CRA之间的特权拉锯
今天，跟大家八卦一桩2024年9月20日才出炉的案子，堪称”特权保卫战“。战斗的主角是Coopers Park，是加拿大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，对手是万年不变的CRA。
故事开始于2007年到2009年，Coopers Park在做税务规划时，雇了四大之一的KPMG出谋划策。KPMG的会计师们设计了一个tax planning策略，让公司申报了高达6800万的亏损。CRA一琢磨这事儿不对劲啊，这个计划明显有“逃税”嫌疑，于是用“反避税规则”- General Anti-Avoidance Rule(GAAR)来对抗Coopers Park的这套策略。
这时，Coopers Park拿出“律师-客户特权”这个盾牌，理由是：KPMG的会计师是代表律师提供建议，跟律师的沟通都应该享有保密特权，你CRA不能看！但CRA可不买账，表示：“会计师就会计师，和律师啥关系？再说了，这些税务建议分明是会计师给的，凭啥享受‘律师-客户特权’？”
“律师-客户特权”是什么？
这里要科普一下“律师-客户特权” – solicitor-client privilege。打过官司的都知道，律师和客户之间有个 solicitor-client privilege“律师-客户特权。这是一种法律概念，指律师与客户之间的交流内容具有私密性，受法律的高度保护。这个特权允许客户放心地向律师披露敏感信息，不必担心这些信息会被第三方获取或在法庭上强制公开。简单来说，就是“和律师聊的天都可以保密”，而且是真的保密！不管聊啥，要是没有你的允许，律师都不能告诉别人，哪怕是法庭上也不能公开。这个特权存在的意义，是为了让大家和律师沟通更自在，能放松、放心，大胆地把情况说清楚，尤其那些“见不得光”的细节，描述得越详细，律师越能对症下药，给出最专业的建议。
不过，这个特权并不是和每个律师随便聊聊就自动生效的，必须符合一些条件：
- 必须是正式的律师-客户关系：也就是说，随便咨询一下不算，得是你确定请人家做律师。
- 沟通内容得是“法律”相关：如果聊的内容跟案件毫无关系，比如八卦或拉家常，那不好意思，内容不受保护。
- 一定得是在“私密”场合：如果你和律师的聊天有人旁听，那这个特权就失效了。想一下，如果你带着朋友去律师办公室，然后在他们面前讲了整个案子，那就等于自动放弃了这个特权。
按理说，这项私密特权仅存在于律师和客户之间，但这个案子有点特殊：中间还插进来个会计师，这层“隐身衣”是否还能穿得稳当呢？Coopers Park 是否真的有权拒绝披露核心文件给CRA呢？
法官的鹰眼
于是，法官开始逐一“验货”，对19份文件里会计师到底是“代理”还是“独立建议”进行逐个分析：
法官逐一审查了19份文件，重点在于这些文件到底是KPMG会计师作为“律师代理”提供的建议，还是他们的独立税务建议：
- 有特权的文件：2004年9月的聘用信和2007年10月的几封邮件确实涉及一些法律建议内容，符合特权条件。
- 没特权的文件：但KPMG写给Farris律师事务所的备忘录、邮件往来和税务策略图表，就被认为超出了“代理”的范围，属于独立税务建议，不能享有特权保护。
最终，CRA成功获得了部分文件的披露权。
CRA的追击
CRA不止对文件感兴趣，还指出Coopers Park在回答问题时避重就轻，许多关键问题都没有正面回应。
法官在这一点上认同了CRA，要求Coopers Park详细回答交易的目的、步骤、资金流向等关键问题，并提醒在这种涉及大额税款的案件中，不能随意用“比例原则”限制CRA的合理追问。
第三方文件
CRA还想要Coopers Park的前任会计师 Ernst & Young 和 Canaccord Capital 的相关文件，认为这些材料对查税有帮助。法官认为，根据Tax Court of Canada Rules (General Procedure) 第81条，Coopers Park不需要披露这些“控制或掌握的文件”，所以如果CRA实在想要，得另辟蹊径去获取这些信息了。
”律师-客户“特权的边界到底在哪？
这场案子把“律师-客户特权”做了深刻的解剖，也给我们敲了个警钟：并不是所有跟律师相关的交流都能享受特权保护，尤其在第三方参与时，角色分工要明确。如果会计师只是个“代理人”，为客户和律师传达信息，那特权可能依然有效；但如果会计师独立给出税务建议，那特权保护伞恐怕就失效了。
边界感
说到底，这场特权之争其实是在提醒我们“边界感”的重要性。很多人希望得到特权保护，但如果不清楚这些特权的边界，盲目延伸，就会适得其反。就像这个案子里的会计师，角色一旦从代理人变成独立建议者，保护自然就消失了。生活中也一样，很多时候，我们要的并不是更多的“特权”，而是明确的边界和适当的自律。边界分明，才能真正保护自己；自律有度，才能掌控生活。
律师-客户特权，像极了生活和生意中的信任关系，有些沟通需要私密和保密。毕竟，有些话，留在该留的地方，才最安全、最有力量。
案件来源：Coopers Park Real Estate Development Corp. v. Canada, [2024] T.C.J. No. 10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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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云，Carol Ma，CPA，TEP, 加拿大专业会计师, 信托和遗产规划师。2006–2014年就职于加拿大联邦税务局(CRA)，先后担任中小企业税务审计部 (Audit Division)地下经济审计官、重案调查部 (Investigation/Enforcement Division)特殊犯罪收入调查官、税案申诉部(Appeals Division) 税务申诉裁决官。2014年加盟 Tax Solutions Canada 出任 Tax Manager，2015年成立 JKtax 马云会计师事务所。电话 905-940-1999；邮件 admin@jktax.ca；助理微信 jktax-vivian; jktax-qing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