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礼,是表达爱和关怀的一种方式。
“礼物”,就是在没有任何回报的情况下,自愿地把财产送出去,简单粗暴:我给,你收,没有附加条件。但要完成“送礼”这件事, 必须满足三个条件:
赠送人真心想送(intention),礼物到达对方手中(deliver),对方也欣然接受(accept)。
一般来说,礼物有两种赠送方式:一种是活着的时候送出去,这叫“在世赠予”;另一种是死了之后再送,这叫“遗嘱赠予”,只有人走了以后才能生效。
当然了,无论你是生前送,还是死后送,送礼这事儿都得讲究个策略,不然很可能闹出乱子,甚至引起家庭纠纷,激化亲人之间的矛盾。尤其当礼物成为偏心的象征,它便不再单纯。父母对某个孩子的偏爱,往往通过不平等的付出和关怀悄然显现,而这种差异带来的并非温馨,反而是隐痛。偏爱的礼物不仅能滋生隔阂,甚至会埋下深深的矛盾种子,一旦父母离世,原本维系家人的情感纽带便成了孩子之间反目的导火索。
既然都铺垫到这儿了,那必须得讲个故事。
又是多伦多的真人真事。
第一章 失衡
Bryan 站在律师楼外,深呼了一口气,仿佛想把所有的疑虑都一并吐出去。但无论他如何努力,那积压在胸口的沉闷依旧不曾消散。今天,他将面对母亲 Nadia 的遗产分配问题,而那个一向被母亲偏爱的弟弟 Taras 和叔叔 Ned, 就坐在律师楼的会议室里等他。
母亲去世后,Bryan 心里的某个地方感觉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,不仅仅是因为母亲的离去,更是因为她对遗产的安排让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个熟悉的、不公的阴影。母亲总是对弟弟太过偏爱,同样是儿子,为什么弟弟总能得到额外的爱与关怀,而他只能远远地看着,像个局外人?
Bryan推开会议室的门,一眼看到弟弟正低头玩手机,叔叔坐在一旁双手交叉在胸前,透露着一丝疲惫。Bryan没跟他们打招呼,径直坐了下来。他心中的愤怒和不安反复涌动,若不是刻意压制,随时都会爆发。
“好,Brayn, 你来了?!”律师抬起头,嘴角挂着程式化的微笑。
Bryan 轻轻地“嗯”了一声,抬头望向 Taras 和 Ned,喉咙里的质问和愤怒来回翻涌,但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。母亲的偏爱曾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,而如今,这份不公却以遗产的形式再次呈现在他面前。他无法接受,甚至无法理解,母亲为何将他一生中最渴望的关爱倾注在 Taras 身上,而对他冷漠至此。
这一次,他不会再选择沉默。他要让他们明白,这份分配不仅仅是钱财的分割,而是他一生未曾得到的正义。他心中的怨恨燃烧着,像是一簇即将引爆的火焰。他坐在桌旁,目光坚定。今天,他要为自己争取那份应得的尊重,哪怕迟了多年。
第二章 依赖
时光倒回到几年前,那时母亲依然健在。她的公寓里弥漫着温暖的气息,但那温暖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,将 Bryan 隔绝在外。Taras 就像这个家的王子,随意地躺在沙发上,穿着皱巴巴的 T 恤,胡子拉碴,懒散地笑着。母亲围着他转,眼里充满了无尽的宠溺与爱意,而 Bryan 只能站在一旁,像一个陌生的幽灵,冷眼看着这一切,心中充满了撕裂的痛苦。
母亲在厨房里忙着,为 Taras 准备着丰盛的晚餐,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在 Bryan 耳中却如同冷酷的嘲笑。她甚至特意为 Taras 买来最贵的咖啡豆,时不时还从自己的账户里取出现金,毫不犹豫地塞到 Taras 的手里,脸上挂着温柔到几乎不真实的笑容。每当这一刻,Bryan 都感到心脏被无形的手一点一点地捏紧,仿佛要将他彻底摧毁。
“妈,真不用这样,我可以靠自己。” Taras 嘴上敷衍地说着,但手却早已熟练地接过那一卷钱,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。Bryan 的目光在房间里游移,他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喊出来,不要打破这个过分温馨的画面。但心底深处,那份绝望的痛苦已如潮水般涌出,淹没了他的理智。他忍不住在心中一遍遍质问:“为什么?为什么母亲的爱,只属于他?”
这不是一时的偏爱,而是根深蒂固的、残酷的事实。母亲对 Taras 的关怀几乎让 Bryan窒息,那种无微不至的宠爱像冰冷的嘲讽,刺痛着他心底最深的脆弱。他不记得上一次被母亲如此温柔地对待是什么时候了,甚至怀疑是否曾经拥有过那样的温情。Taras 的一切都让他嫉妒得发狂—那件松垮的 T 恤,那一脸无所谓的懒散,那无数次随手接过的钱,那温柔得不真实的母爱。每一件事,都像是一把刀,在他心上划下一道深深的裂口。
Bryan 知道,这份嫉妒或许是徒劳的,甚至带着几分羞耻,但他控制不住。母亲的爱从不属于他,这份真相已如同一道伤疤,深深地烙在他心上。站在母亲和弟弟之间,他犹如一个被遗弃的局外人,内心的痛苦如波涛般翻滚,冲击着他的每一根神经,令他无法呼吸。
Bryan 清楚,自己永远都无法进入母亲温情的世界。他被冷冷地排斥在温暖之外,像一个不合时宜的、多余的存在。每一刻、每一分,孤独都在无声地撕扯着他,而母亲却视而不见。
第三章 归来
Bryan 离家整整十五年。这些年,他与家人断绝了联系,那份割裂已深入骨髓,难以修复。他漂泊过德国、英国、西班牙、土耳其和美国,试图通过不停地奔波来逃离家中那沉重的压抑。然而,当他再度踏上多伦多的土地时,胸口那股沉闷的窒息却瞬间袭来,似乎多年未见的家乡不仅未带来片刻的安慰,反而将他一生未解的痛苦再次扯开。
Bryan 回来了,然而家依旧是那个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真正融入的地方。那堵无形的壁垒依旧横亘在他和家人之间,尤其是与母亲之间。她的目光仍是那样冰冷而怀疑,从未变过,仿佛他从小到大都带着某种她永远无法信任的“心术不正”。Bryan 曾一度渴望得到母亲的一丝认可、一点温暖,然而这份期待早已在岁月的磨砺下化作深深的怨恨。他曾经天真地希望有一天能融化母亲那坚冰般的心,却一次次在她冷淡的目光中感到绝望。
十五年,他始终被这种冷漠折磨,早已对那份亲情感到心如死灰。然而,母亲对弟弟的宠溺却仍旧刺痛着他。每当他看到母亲给予 Taras 的爱意,那些轻柔的笑容、无条件的支持,他的心仿佛被无数利刃反复割裂,鲜血淋漓。母亲对他的忽视、对弟弟的偏爱,就像一场无休止的嘲讽,一次又一次地将他的自尊碾得粉碎,让他深感自己在母亲眼中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影子。
第四章 控诉
母亲去世后,Bryan 一头扎进了母亲遗产的账目中。他搜集着每一笔账单:弟弟和叔叔在母亲名下刷出的高额信用卡账单、母亲住院期间神秘消失的现金、还有所谓“投资”弟弟事业的巨额支出。每一项支出都像是在控诉那份被滥用的母爱,像是在提醒他,那些本该属于他的爱与信任,却被无情地倾注在了弟弟身上。
他翻阅了安省的 Substitute Decisions Act,第42(1)条的规定让他眼前一亮:他可以要求弟弟和叔叔出具母亲财产的所有账目。这一条文成了他心中的救命稻草,他希望通过它揭露弟弟的虚伪,将那些滥用母亲财产的证据赤裸裸地呈现在法庭上,让弟弟和叔叔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。他坚信,母亲的爱不该在信任被滥用后无人问责,他要为母亲、为自己争取那份迟来的公正。
带着一叠证据,Bryan 将弟弟和叔叔告上了法庭。
然而,一切却并未如他所愿。
法庭上,法官发现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细节:Bryan在过去十五年里从未与母亲联系,但Taras却始终陪伴在母亲身边,每周都会打几次电话并前去看望。即便在重病期间,母亲依然对Taras表现出无比的慷慨与信任。法官逐一审视了所有证据,沉默良久,缓缓做出了一个让 Bryan 心碎的裁决:Taras 和 Ned 的账目并未构成滥用。母亲的这些支出,法官认为是她自愿的选择。
法官援引了安省 Estates Act 第50(1)条,指出除非有明确的权益主张,执行人没有义务公开遗产账目。在法官看来,这些支出并无不妥,皆符合母亲的遗愿和意志。法官看着他,眼中带着几分怜悯, “Bryan,你母亲爱你,也爱你的弟弟。她的决定是她自己的选择,我们无法改变。”
Bryan 的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,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。这样的裁决真的公平吗?从小到大,弟弟始终是母亲眼中的宝贝,而他却像是被遗弃的影子,冷眼看着母亲的宠爱被弟弟一人享有。他坐在法庭上,心如死灰,眼中盛满了深深的哀伤与无法释放的苦涩。
或许,这辈子他再也无法逃离这份被冷落的命运。他无声地低下头,仿佛这场旷日持久的抗争已彻底耗尽了他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。
第五章 远去